《张斌话规则》:赛艇赛地紧邻“英国的颐和园”

  在伦敦奥运会到来之前,央视推出了一档名为《张斌话规则》的节目,为观众全面介绍有关奥运会各种“规则”方面的问题,新浪体育将为您连载本节目的内容,欢迎关注。

  虽然没人悬赏,但我还是要“揭发”现任中国足协常务副主席的足管中心主任韦迪!

  我“揭发”的事实是: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期间,韦迪担任主任的水上运动管理中心,由于对赛艇规则的不了解,致使我国选手失去了两个项目的奥运会比赛机会!

  “国家资格”和“个人资格”

  故事是这样的:北京奥运会赛艇比赛开赛第一天,中国选手张亮没有参加男子单人双桨比赛的预赛,结果不但没有在单人双桨项目上取得成绩,而且也失去了参加双人双桨比赛的资格。

  在这件事发生的当天,新华社记者就在报道中作出了两种解释——

  第一种解释显然是官方解释:张亮由于把精力放在怎样比好双人双桨比赛上,而记错了单人双桨比赛开始的时间;

  第二站解释是“内幕式”的解释:张亮在单人双桨项目上难以取得好成绩,而他和苏辉配对的双人双桨,则不但有实力进入决赛,而且有机会冲击奖牌,所以他才有意识地放弃了单人双桨比赛。

  从规则角度说,这里的关键问题,是国际赛艇联合会对“国家资格”和“个人资格”的规定:在奥运会前一年的世界锦标赛上获得的奥运会资格,属于“国家资格”,获得了这种资格的国家或地区,既可以派出在世锦赛上拿到资格的运动员参加奥运会,也可以派出其他运动员即没有在世锦赛上拿到资格的运动员参加奥运会;而在“洲际资格赛”和“最终资格赛”上取得资格的运动员,则必须参加该项目的奥运会比赛——所谓“最终资格赛”,通俗地说就是在临近奥运会时产生最后一批席位的“落选赛”,这一比赛产生的奥运会席位非常少,以伦敦奥运会为例,在卢塞恩举行的“最终资格赛”,只产生大约十分之一的奥运会席位。

  当时,张亮的单人双桨参赛资格是在亚洲区预选赛上取得的,这是“个人资格”而不是“国家资格”,他的弃赛明显违背了国际赛联的有关规则,所以才被取消了参加双人双桨比赛的资格。

  因此从本质上说,张亮的做法,是中国赛艇队有关人员对于规则了解不充分的结果,时任水上中心主任的韦迪和时任中国赛艇队领队的曹景伟,当然对此负有一定的责任。

  “秤砣规则”

  赛艇比赛除了根据参赛者的性别、人数、体重分出很多小项之外,还可以分为有舵手和无舵手两类比赛项目。在有舵手项目中,“舵手”的责任是操作船行驶的方向,给桨手提供意见,以保证船作为一个整体,安全且高效率地行驶。所以,舵手在理论上不需要拥有什么专项运动天赋,只需要有良好的判断力和坚强的意志,聪明、善指挥、会协调、更会鼓励——总之,智商情商都要高。

  奥运会历史上有一则经常被人津津乐道的轶闻:1900年巴黎奥运会,荷兰赛艇运动员白兰特和克兰“临阵易帅”,用一个6岁或者7岁的法国儿童换下了体重132磅的成年舵手伯劳曼,最终赢得双桨比赛金牌。所以大家请记住:奥运会历史上年龄最小的金牌得主是一个不满7岁的小男孩。

  让一个不划船的人坐在船上,如果还想取得胜利,当然是这个人分量越轻越好。当年,两位荷兰选手就是钻了个规则的空子,找了个既能操作方向、又没什么分量的人充当舵手,从而赢得了奥运会金牌。

  不过在今天,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

  国际赛联对于赛艇舵手的体重有严格的规定:第一,男子舵手的体重不得低于55公斤,女子舵手的体重不得低于50公斤;第二,如果舵手的体重不足,则必须在距离身体最近的地方,放置类似秤砣的物品,使重量达到相应的要求;第三,放置的物品重量最多不能超过10公斤。

  显然,今天很难再出现7岁男孩儿通过当舵手的方式获得奥运会金牌这种现象了,因为7岁男孩儿的体重要想达到45公斤只有唯一的可能:由于食品安全问题而摄入过多营养、长成了秤砣式的胖墩儿。

  最低体重和平均体重规则

  敬爱的何振梁老人,被国际体育界公认为最有文化修养的国际奥委会(微博)委员之一,出于对奥林匹克文化的深刻理解,老人家对于赛艇运动情有独钟,长期担任中国赛艇协会的主席。

  在何老的不懈努力下,轻量级赛艇在1996年成为奥运会正式比赛项目,这使得包括中国选手在内的亚非国家,可以在这个项目上取得好成绩,而让老人家失望的是:中国选手在轻量级赛艇项目上虽然多次获得世界冠军,却从来没有取得过奥运会奖牌。

  既然是轻量级,对于运动员的体重自然有明确的规定,然而和举重等有严格体重限制的项目不同,奥运会中的轻量级赛艇运动员,虽然也需要在赛前控制体重,却可以选择“到底是你控制体重还是我控制体重”,或者准确地说,同样在赛前降体重,可以选择“让你多降点儿体重还是让我多降点儿体重”。

  轻量级赛艇对选手体重的规定有两条:第一,男子运动员的体重不得超过72.5公斤,女子运动员不得超过59公斤;第二,参赛的男运动员平均体重不得超过70公斤、女运动员的平均体重不得超过57公斤。以男轻双双为例,这个规定意味着:在两名参赛选手里,可以有一个人体重72.5公斤、另一个人67.5公斤——简直是人性化的一塌糊涂。

  在北京奥运会上,中国赛艇选手终于赢得了梦寐以求的金牌,但是当时率队赢得突破的水上中心主任韦迪和中国赛艇队领队曹景伟,如今都已经转行去足协了——我之所以借此机会谈这个话题,是因为韦曹二位去管了足协和足球国家队之后,不但中国足球还像以往那样差,而且中国赛艇的成绩也越来越差:我估计国家体育总局领导的最初考虑是,既然你们没弄明白赛艇的规则,好歹懂足球的规则吧?而实际的结果却是——多半因为“潜规则”的原因,足球的规则比赛艇难懂。

  在泰晤士河找到“业余规则”

  我们这个节目说的是奥运会的规则,它包括三个主要内容:第一是比赛的规则,例如说足球的门球、点球、界外球、手球、死球、任意球之类;第二是参赛的规则,例如说如果奥运会不在中国举办、中国男足就基本上不能参加奥运会那样;第三是办赛的规则,例如说奥运会在英国举办,客观上挑战了拥有英格兰、苏格兰、威尔士、北爱尔兰四个国际足联会员的英国人那样。

  除了这些规则之外,还有一种规则,那就是奥运会的规则,这是一种更重要的规则。

  在今天的中国,赛艇绝对是个小众的运动项目,清华北大仿效牛津剑桥在1999年创办了校际赛艇对抗赛,当初号称要搞百年,结果只办了十年就不搞了。浅层原因是:赛艇运动在中国没有影响力,而且玩赛艇是很花钱的,一条最便宜的国产8人艇也要20多万元,一条桨就4800元;深层原因是:谁都输不起,谁都想不按照规则办事,例如请来一些专业运动员之类。

  但是,赛艇运动在国际奥委会的地位却非常高,在瑞士洛桑的奥林匹克博物馆入口处,悬挂着一艘曾在奥运会夺冠的木质八人赛艇,在它的后面依次陈列着田径、球类等项目的器材。

  将赛艇排在所有运动项目的第一位,这有两个原因:一是为了纪念顾拜旦以及赛艇运动对现代竞技体育的启蒙和重要影响;二是由于赛艇是拥有最多国际奥委会委员的运动项目,许多委员毕业于欧美名牌大学,赛艇运动是这些著名学府里重要的文化传统。

  顾拜旦曾经是一名赛艇运动员,他曾说:“赛艇应成为年轻人喜爱的运动项目,没有任何运动项目像赛艇那样可以提供他们所需的身体上、精神上的品质:能量、主动性、力量和健康。”

  在顾拜旦致力于创办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会的时候,他在赛艇运动上找到两个重要的灵感,并且最终使之成为奥林匹克的规则:

  第一是业余主义。赛艇运动最初起源于泰晤士河上船工们的划船比赛,1775年,第一家赛艇俱乐部在英国成立,并且制定了第一部比赛规则,1811年,伊顿公学开始举行八人艇比赛,1829年,牛津-剑桥的校级对抗赛开始举办——这些都证明,赛艇是最早诞生的现代体育项目。十九世纪末,顾拜旦第一次出国旅行的目的地是英国,在那里,他发现英国的赛艇运动具有某种职业体育的特点,这与他的业余主义理想是不相符合的——一方面,赛艇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体育项目,奥运会不能没有赛艇;但另一方面,顾拜旦要设法去掉赛艇的职业性质。最终,他成功了,他精心设计的奥林匹克皇冠上有了一颗明珠。

  顾拜旦从赛艇运动受到的第二个启发是英国亨利赛艇大赛的组织模式。

  在亨利小镇找到“组织规则”

  已经有183年历史的牛津-剑桥校际赛艇对抗赛,应该是现在世界上知名度最高的赛艇比赛,但是在赛艇运动的故乡英国,还有一个非常有名的传统赛艇比赛,其规模之大、地位之高,远胜于牛津剑桥对抗赛,这就是一年一度的亨利皇家赛艇比赛。这项赛事1839年在泰晤士河畔的亨利小镇创办,与皇家赛马会、温布尔登网球公开赛一样,被认为是英国重要的上层社交场合。王室成员每年都会光临亨利小镇,出于对传统的尊重,观看赛艇比赛的人还必须穿着严肃,女性的裙子要能盖住双膝。

  亨利皇家赛艇比赛每年都会吸引世界各地著名赛艇俱乐部、大学选手参加,涌现出不少世界冠军和奥运会冠军。而且亨利赛的赛制也非常不一样,每场比赛只有两个队参加,输的被淘汰、赢的进入下一轮,而在奥运会和世锦赛的赛艇比赛中,则每场比赛有6条赛道、6条船同场竞争。因此,亨利赛的赛制更像是中世纪决斗,比赛非常残酷、也非常精彩。同时,亨利皇家赛艇比赛有着“奥运会冠军摇篮”的美称,对培养年轻选手成长起着重要的作用。这里有学生级比赛,包括中学生比赛和大学生比赛,许多运动员最初来到亨利比赛时还是中学生,上了大学之后还来这儿比赛,水平不断提高,其中的佼佼者会加入英国国家队。

  斯蒂·雷德格雷夫被誉为史上最伟大的赛艇选手,他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地来到奥运会赛场上的。从1984年到2000年,雷德格雷夫连续参加了5届奥运会,共夺得5枚金牌、1枚铜牌,成为了奥运史上唯一一位连续5届参加奥运会并夺得5金的运动员。

  当年,在亨利赛艇大赛上,顾拜旦为他所精心设计的现代奥林匹克运动,找到了理想的组织原则——一种三位一体的“自我遴选”模式:它的核心是“具有奉献精神的少数成员”,核心之外有一个内圆和一个外圆,内圆是“能按照正确路线接受教育的心甘情愿的成员”,外圆是愿意参与这一事物的其他成员。打个比方——这个三位一体的组织结构是由三个同心圆组成的:核心等于教士、内圆是笃信教义的门徒、外圆则是信仰教义的信徒。

  “政治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性的因素”,历史学家在研究中发现: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之所以能历经风雨健康发展,其文化密码的核心就是这种“自我遴选”式的组织结构,这种模式可以保证领导权始终掌握在“自己人”手里,即“给予出身高贵的人以完全的自由来管理共同的特权并支配芸芸众生”。

  业余主义规则的破坏

  业余主义的奥林匹克规则,在二十年前被萨马兰奇破坏了,其标志是美国男篮“梦之队”在奥运会上的现形。虽然很多体育项目都走上了职业化的道路,但赛艇作为现代奥林匹克运动的文化源头,却始终没有迈出这一步。

  然而,业余主义规则的这个最后堡垒,将从伦敦奥运会开始被颠覆——在以往的历届奥运会赛艇比赛中,最后一个比赛项目都是男子八人艇,而且都是由国际奥委会主席颁奖的,但是伦敦奥运会的最后一块赛艇金牌却将在女子单人双桨项目上产生,国际赛联已经明确表示:这样做的目的,是希望今后推出职业化的赛艇比赛(八人艇因为参赛人数众多,难以作为职业化的初选),国际赛联的主要官员还多次表示:职业赛艇的第一次比赛,最好能在中国举行,国际赛联之所以用中国水墨画作为自己新的标识,正是基于这样的希冀。

  在伦敦奥运会上,还将颠覆另外一项久已有之的“游戏规则”——以往历届奥运会上,赛艇的金牌都是分成两天产生,即有两个决赛日、各产生七块金牌,但是在伦敦奥运会上,赛艇比赛的金牌将分成四天产生,英国东道主的用意,除了要展现其赛艇文化的国际影响力之外,另外一重动机是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自己的明星运动员有可能赢得更多的金牌。

  8级风吹树枝断9级屋顶飞瓦片

  现在,雷德格雷夫已经是英国赛艇协会主席,正在指挥实力强大的英国赛艇队备战伦敦奥运会,不过现在他最担心的不是赛艇,而是风。为了彰显赛艇文化在英国的崇高地位,伦敦奥运会赛艇比赛的场地设在伊顿的多利湖,那里距离“英国的颐和园”温莎城堡相当近。

  然而,这种如意算盘面临着风的威胁——多利湖盛行西南风,虽然八月的风速通常小于五月,但风速达到每小时80公里的事情时有发生,也就是说,经常刮八九级风。

  即使风力没有八九级,横扫赛场的西南风也会影响比赛的公平和公正——假如仅仅是顶风和顺风的话,大家都是公平的,但是横风吹来的时候,位于避风赛道的艇就将在并行的比赛方式中占有明显优势。

  面对大风的威胁,伦敦奥运会赛艇比赛的组织者们做出了另外一项预案:一旦比赛时侧风大到影响比赛公平性的程度之时,将通过单艇出发、计时的方式决定奖牌的归属。

  于是我们不妨设想这样一种情景:在奥运会决赛的那一天,即位六十周年的伊莉莎白女王带着儿子、威尔士亲王查尔斯王储和孙子威廉王子,一起来到家门口看比赛,他们原来是想好好地为赛艇的英国传统骄傲一番地,却发现传统被颠覆了——

  比赛不再是六条船一起出发,而变成了每次只有一条船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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