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击首金压力有多大 13亿人目光落在她身上

　　枪王

　　《体育画报》记者 张鑫明

　　杜丽，不哭。

　　13亿人的梦想寄托在了一个26岁女孩的身上，她的压力丝毫不比刘翔小。

　　资格赛399环，杜丽以并列第二名的成绩晋级北京奥运会女子10米气步枪决赛。首金，将在该项目上诞生。

　　中国射击队是在8月3日进驻的奥运村，开赛前的这段日子是最难熬的。队里给教练员做了要求，一定要把首金拿下，为中国奥运代表团带来“开门红”。

　　8月8日晚，奥运会来了。全世界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鸟巢，射击队兵分两路，部分队员去参加开幕式，9日、10日有比赛任务的都留了下来，这其中自然有杜丽和赵颖慧。

　　总教练王义夫陪着杜丽等人吃晚饭，打扑克，看开幕式，试图减压。看到一半，杜丽就回房间了，她想早点休息，第二天有好的精力去拼下奥运首金。这枚金牌，沉甸甸的，让局外人兴奋，让局中人沉默。

　　她怀念四年前的轻松。她带着赵本山的小品去的雅典，训练之余就在奥运村的公寓里吃零食。那时没人知道她，没有媒体围堵她，更没人相信这位山东姑娘能夺冠。而她却回眸一笑，于平静中揽世间纷扰，射落雅典奥运会的首金。

　　从此，一切都变了。

　　她成为气步枪的“枪王”，成为中国射击队的“王牌”，成为冷峻而美丽的化身。在世界杯、世锦赛、亚运会等众多国际比赛中凯旋，她的名气与地位与日俱增。

　　受环境和心态的影响，射击项目的偶然性很大，中国队在北京奥运会上派出了“双保险”——杜丽和赵颖慧，后者难逃悲情命运，受“心魔”困扰，连决赛都没进就匆匆告别。

　　杜丽资格赛正常发挥，步手枪项目的领队肖昊鹏感到满意，“照这样打下去，决赛肯定不会丢。”

　　只剩下杜丽一人去拼首金了，她孤独登场，场面却十分热闹，众人涌入北京射击馆，他们为杜丽和首金而来。当她迈入决赛馆时，观众齐喊“杜丽加油”，声音分外响亮。

　　国际奥委会主席罗格在国家体育总局局长刘鹏的陪同下坐到了运动员身后的贵宾席，王义夫也在，大家在等待杜丽夺下首金。

　　瞄准，放下枪，再瞄准，杜丽的动作反复，状态脱节，倒计时钟已经走过了30多秒，对手纷纷击发，迫于某种力量，她才不情愿地扣动了扳机，9.8环，并不理想。在打第三枪时，她更为慌张，当所有对手都站立着调整时，她却端起枪，独自在瞄准靶心。打完6枪，她落后排名第一的选手3.1环，已与金牌告别。8枪过后，她比排名第四的选手差1.1环，奖牌也与她挥手作别。

　　犹如脱了水的蔬菜，无精打采，杜丽回望看台时，已是一脸茫然。499.6环，第五名，这是她近四年来在10米气步枪项目上的最差战绩。

　　收拾行囊，眼噙热泪，她在众人的注目与唏嘘中离开，但她还要例行接受媒体的采访。在山东的家中，已从前一天开始聚集国家、省市级媒体，已有上百名记者守候在那里。

　　她的眼泪决堤：“我真的很想让中国的五星红旗在北京的赛场上升起来，我真的很努力，但是……”

　　但是，她已经失去了万众瞩目的，被“预定”的北京奥运会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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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熟悉的家乡话从电话那头传来，杜丽哭得更厉害了，启蒙教练周士兵的安慰让她痛心自责。周教练一路看着她长大，在他的眼中，杜丽是个坚强的孩子。

　　山东省淄博市沂源县有一座杜丽射击馆，里面陈列着她曾经使用过的枪支和皮服。而在18年前，杜丽开始练习射击的地方不过是个大仓库，孩子们趴在里面向外面射击，如果遇到刮风下雨就没法训练了。周士兵回忆起当时的杜丽，“当初沂源县业余体校到她所在的历山中学选射击苗子，初选后有20多名孩子被选进，杜丽并不是很突出，我也没有非常留意她。”

　　随着接触的深入，周教练发现杜丽很要强，每堂课都不落，训练时非常投入，几个小时下来，从不叫苦。“夏天仓库的温度很高，很多孩子趴在里面受不了了，就不再过来了，杜丽却一声都没吭过。”

　　杜丽的童年并不幸福，7岁时，她遭遇了家庭的变故，她原名石芳芳，母亲带着她改嫁后，名字被改为了杜丽。“孩子挺倔强的，在外面受了再大的委屈，也不会在家里掉泪，”母亲齐玉珍说。

　　凭着这股韧劲儿，第一次参加淄博市里的比赛，杜丽就获得了第三名。两年后她进入淄博市体校，1998年被选入山东省射击队，2002年初又跨入国家队的大门，射击成绩直线上升，2002年，杜丽崭露头角，釜山亚运会连夺3枚金牌，2003年射击世界杯克罗地亚站，她以504.9环的成绩夺金并打破世界纪录。但那时她并不是雅典奥运会夺金的热门人选，大家把宝押在了赵颖慧身上，杜丽轻松上阵，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女子气步枪决赛最后一枪，原本领先第二名杜丽0.4环的俄罗斯名将加尔金娜发挥失常，只打出了9.7环，杜丽以10.6环反超，以502环夺取金牌，那是中国在雅典奥运会上的首金。杜丽摘下胜利果实的同时也将甜美的回眸一笑留给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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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丽，好美。

　　人们不想见她伤心落泪，仍愿与其分享笑容。射失北京奥运会的首金，让她跌进地狱，而5天之后，还有女子步枪三姿的比赛等着她。“那5天比我4年的备战难熬多了，”杜丽说。

　　她从奥运村搬回了北京射击场，呆在一个封闭式的屋子里，没电视，没网络，没电话，潜下心来，平复创伤。教练王跃舫陪着她，聊天、打牌，干什么都行，就是不去谈金牌。

　　“她和我说过好几次不想打了，”王跃舫说，他尽可能地去安抚杜丽的心情，“一切还得靠她自己去调整。”

　　杜丽做出了积极的改变，不再沉浸在痛苦中，而是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下一项比赛的备战上，按照每天的训练计划，去想每一枪该如何打。

　　“她在比赛前一天的态度是最坚决的，”王跃舫回忆，杜丽没有任何顾虑，轻装上阵，以690.3 环的成绩获得了50米步枪3 x20决赛的金牌，并打破了奥运会纪录。

　　凤凰涅槃，杜丽战胜了自己。她告诉自己：“一定要挺过来。”她用坚持与改变重新站在了领奖台上。巧得很，那天是2008年8月14日，四年前的这一天，她射下了雅典奥运会的首金。历史的巧合，让惊喜加倍。

　　又见回眸一笑，又见泪水，不过，这次是幸福的泪水，杜丽笑颜如花，举起金牌和鲜花，与5天前的失利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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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年11月29日，杜丽与庞伟在保定举行了婚礼，他们成为了新中国体育史上的第一对奥运冠军夫妇。和每个女人一样，婚后的杜丽享受着家庭的甜蜜，她的生活也变得充实，射击场与家人间的两点一线，让她体会到了小女生新婚的快乐，体会到女人对家的付出和母性对生命的悸动。她怀孕时，梦里面有人叫她茂哥，她觉得这名字挺好，就给儿子取名为“茂茂”。

　　做了妈妈后，杜丽迈入了新的人生阶段，看问题的角度有了改变，“我做事更加专注投入，比从前沉着冷静，想问题也更深入了。”

　　杜丽会给孩子喂奶，洗尿布，茂茂的每一个可爱的动作都会给她带来满足感，她感受着幸福，但也会在幸福的背面感到彷徨，有了孩子，她的复出变得遥遥无期，丈夫庞伟说：“要看宝宝的情况而定，孩子再大点了，如果国家队和省队都需要她，那么我会考虑让她重新回到赛场上。”

　　生活角色和生活重心的改变让杜丽有些迷失，她会自问自答：“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吗？我必须要回到射击场，只有那样才能让我更从容地面对角色的转变。现在的我比以前更加自信，最重要的是，射击能让我体会到专注的快乐。”

　　“枪王”的舞台仍在射击场。茂茂只有6个月大时，杜丽就归队了。2012年初的多哈亚锦赛，复出一年的杜丽拿到了三姿项目金牌，这是她复出以后收获的第一枚国际大赛金牌。同时她透露出了最困扰自己的问题还是伤病，“曾一段时间，我的心理和身体超负荷，想过放弃，但最终还是熬了过来。”

　　杜丽也积极去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妈妈，在家庭与训练间寻找平衡，“只要专注于你正在做的事，就能把每件事都做好。生完孩子后我的心态更好了，打起枪来不像以前那么急躁，稳妥了许多。”

　　李宁公司与射击队合作多年，杜丽表示：“李宁是一个值得我们骄傲的民族运动品牌，而我们射击队也是一个获得过许多荣耀的队伍。非常高兴射击队能与李宁品牌在装备上有长期良好的合作，有了李宁的帮助，相信能为我们成绩的提高带来益处。”

　　除了杜丽外，射击队中同样有着几位“妈妈级”选手，像北京奥运会25米手枪冠军陈颖和女子10米气手枪金牌得主郭文珺。今年初，“妈妈级”选手集体爆发，陈颖提前拿到了奥运参赛资格，郭文珺也顺利过关。让人不禁感慨，成家育子之后，射击运动员的状态会随着心态的平和愈发稳定。

　　人枪合一是一种境界。陈颖说，枪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当你比赛的时候，枪实际上就是我自己，我也就是枪。”有了孩子之后，陈颖的枪法变得更加精准，“我的人生阶段改变了，心态也产生了变化。当我面对挑战时，无论是生活中还是专业中的，都比以前更沉稳了。射击运动员和担当妈妈这个角色，都需要专注。”

　　郭文珺是国家队中目前做妈妈时间最短的。北京奥运会后，由于成绩一直不理想，她曾被调回了陕西省队。生产后重返国家队的她再现神勇。她说，是孩子给了她巨大的力量，“当妈妈了，心态上成熟了，想问题也周全了，更能全心全意地投入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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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射击队有着光荣的金牌历史，培养出了多个射击世界冠军，这是射击队多年来传承专注，传承精确，传承很多优秀传统的结果。众多的射击队员都在用自己的力量为队伍，为国家贡献着力量。

　　和杜丽同时成名于雅典奥运会的朱启南被誉为“神奇小子”，那年他拿下了男子10米气步枪的金牌。而在北京奥运会上，同样迫于卫冕的压力，他射失金牌，站在领奖台上的他痛哭抹泪。

　　如今他坚定地说，“不论在伦敦取得什么样的成绩，至少我能做到的一点就是不会再抱哭泣了。”

　　话音未落，朱启南开起了玩笑，“还有一项呢，两项打完再说。”

　　2008年后，不满足于现状的他增添了新的项目——步枪三姿。朱启南很自信，他认为气枪能够打好，口径也能够打好，这样就促进了他对口径的信心，“慢慢信心大于折磨，把它压下去了。”

　　改变项目，他一样是冠军。2011年射击世界杯悉尼站，朱启南以总成绩1271.4分摘得男子步枪三姿金牌，同时获得了该项目的伦敦奥运会参赛席位。这是他收获的第二张奥运入场券，去年射击世锦赛，他已取得了男子10米气步枪的参赛资格。

　　征服对手，征服自我，期待着改变，下一届奥运会，他说要去练飞碟。他向《体育画报》分享出了成功的秘诀，“自身的一种感受比较深刻，再加上这么多年赛场上的磨炼，有经验作为积累。所以说能够这么多年保持在这样一个水平，因为感觉不是那么好维持的。”

　　最关键的是朱启南在不断地调整自己，不断地改变着自己，“我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进行了彻底改革，因为到达一定的顶峰时期，再继续往下走，就要学会一些改变。首先我觉得是思想上改变，然后是技术上的改变，最后到心理上的改变，我觉得这三个改变是挺重要的。”

　　改变，让朱启南重生，让他在十几年的射击生涯中收获颇丰。最大的改变其实是他性格上的改变，从小他就属于调皮捣蛋的类型，脾气也蛮暴躁，骨子里流淌的是桀骜不驯的血液，练上射击后，他对生活的态度，自己的性格等各方面，都收敛了好多。在训练和比赛中，自己被慢慢磨平。

　　“我对射击以前是从喜欢到热爱，再到升华变成讨厌，再到折磨，再慢慢变到它已成为我生活当中的一部分，”朱启南说。

　　朱启南上初中时开始在温州体校接受射击训练，那时父母在外经商，因此他特别适应集体生活。虽然射击有些枯燥，但在那时他已深深爱上了这项运动。

　　浙江省队教练朱晓波评价爱徒：“他韧劲儿强，训练刻苦认真，挺爱‘钻’的，心理素质也不错，是个比赛型选手。”

　　朱启南的性格沉稳，很少会受到别人的干扰。19岁时入选国家队，犹如一只丑小鸭，没人看好他，但他却在第二年的雅典奥运会上，一枪枪打出了一片天。

　　关于李宁公司和中国射击队的合作，朱启南认为是相辅相成，“首先，李宁的衣服穿着很舒服。李宁公司和队伍合作多年，确实对我们也给予了很大的支持。对于我们来说，我们更应该去维护这个品牌的荣誉，包括我们自己的价值。”

　　伦敦奥运会的首金，又将成为人们和媒体竞相探讨的话题。首日比赛上午，射击赛场要决出女子十米气步枪金牌，易思玲和喻丹将承担为中国体育代表团夺首金的重任。当地时间下午15点30分，庞伟和谭宗亮将在男子十米气手枪上向金牌发起冲击。

　　杜丽在四年前丢掉了首金，中国军团能否在伦敦赢取开门红，值得人们关注，中国体育健儿的改变，也将在此发生。

　　湖南姑娘易思玲被寄予厚望，2009年她在全运会上一战成名，2010年慕尼黑世锦赛，她以资格赛满环400环、决赛105.6环的惊人成绩夺冠，并创造了新的世界纪录，成为射击界的新宠。

　　面对首金压力，有着前辈可以让她借鉴的宝贵经验，易思玲淡然自若，“顺其自然，不要觉得奥运会就怎么样了，给自己太大压力反而不好。我不会想太多，到了伦敦，就是尽全力把自己的训练水平打出来，相信结果自然会变好。”

　　川妹子喻丹还未涉及太多的世界大赛，谈及自己的第一次奥运之旅，她说：“任何比赛虽然有名次上的不同，但实际上都是自己和自己比，我只需战胜自我。”

　　让改变发生，轻装上阵，中国射击队将在伦敦再次扬帆起航。